唐中元收复了山海关、得到蓟镇的钱银缓解了燃眉之急、决意攻克楚京之时。千里之外的清朝腹地也还有一点战火未熄。
趁着大清皇位交替之际,一群包衣叛军占领了宽奠堡,又以其为据点,不断攻略附近村寨,煽动包衣叛乱。
不到一个月,他攻破墩堡三处、村寨十四处,迅速壮大到八千余人。为首者叫汪旺,自封“平辽将军”,一时间于建州一带风头无两。
终于,盛京城的变乱随着新帝现身再次平定下来,大清朝廷开始着手剿灭这场小小的叛乱。
负责带兵平叛的是额尔克戴青。
额尔克戴青蒙古人,迎娶了济尔哈朗的长女,又袭父爵封三等侯。此次他只领了五千蒙古八旗,短短几日间便连续收复两处墩堡。
包衣叛军看起来声势浩大,战力却很低,几场仗下来便溃散了大半人,遁入宽奠堡的只剩不到四千主力。
额尔克戴青并不急着攻打,只让兵士围住宽奠堡。
这一夜月黑风高,一声马嘶陡然划破寂静的夜空。
“他们要突围!”清军中有人大喝道。
额尔克戴青早有预料,披着甲出了营帐,月色中果然见有包衣叛军从宽奠保突围而出。
他要剿灭这伙叛军也不难,关键是不能走了几个叛军首领,以及其中的骑兵。
哪怕把包衣都杀干净,万一走了这些带马的匪首,他们还是能聚啸出下一场叛众。
额尔克戴青便只指挥半数兵马杀敌,让麾下骑兵依旧严阵以待,只等击杀匪首。
双方厮杀了一会,忽见宽奠堡中有八百骑兵奔出。
“来了!别走了汪旺、杨仁!”额尔克戴青大喝道。
突然,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宽奠堡城墙上火炮吐出炮弹,砸在额尔克戴青中军阵前。
那八百骑兵竟是不逃,倏然直取额尔克戴青大营。
清军迅速回拢阵线来保护主帅。
额尔克戴青脸上一阵冷笑,丝毫不将这些包衣叛军看在眼里。
果不其然,清军箭雨一下,包衣叛军又是死伤惨重。
“散开突围!”
忽听叛军中一声大喝,有马无马的叛军突然尽数散开,漫山遍野地乱逃而去。
额尔克戴青目光望去,一时也不知道匪首在哪个方向。
“追!”
……
逃了一夜,一股三十余人的包衣叛军终于将清军甩开,正是首领汪旺、杨仁一群人。
他逃到‘错草岭’的一片深林当中,马匹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,杨仁翻身下马,猛然跪在汪旺面前大哭起来。
“大哥,都是我的错!若不是我出的馊主意让你干票大的,怎么会这样……死了那么多弟兄……全都是我的错!”
汪旺早已红了眼,却是道:“主意虽是你出的,最后却是我定的。打赢了仗你们唤我将军,威风都归我,打输了罪却要你扛?没这个道理,你起来。”
杨仁却是不肯起身,重重磕了几下头,嚎哭道:“全怪我自作聪明,看了几篇兵书就想卖弄……害死了那么多弟兄,大哥你不杀我不能正军法,求大哥一刀砍了我。”
“我们早不是包衣奴才了,你别再搞这种磕头的做派,起来!”汪旺骂了一句,又道:“还真当我们这些人能反了建奴不成,大家伙不再给人当奴才,轰轰烈烈干了几票,早就不亏。”
劝了几句话,汪旺也没力气再劝,俯着抱着杨仁,拍着他的背,轻叹道:“不打紧的,不打紧的。”
周围一众包衣叛军也纷纷劝道:“就是,将军说得对,大家伙喝酒吃肉,过了一阵快活日子,值了。只要将军和杨军师还在,回头收拢了弟兄们,我们还能继续抢他娘的……”
杨仁心中既是感动又是羞愧,眼中泪水更甚。
下一刻,忽听几个到前方探路的叛军大喊道:“将军,前方树林里碰到几个人……有些奇怪。”
“有人?!”
汪旺惊呼一声,领着一行人便那边奔去。
深林中,六个汉子似乎是打猎回来,肩上扛着两只死羊,撞见这伙人他们便想要避开,却被汪旺带人截住。
“你们什么人?!”
这六个汉子竟也不慌,其中一个面相谦卑的中年人走上前,上下打量了汪旺一眼,赔笑道:“这位兄弟稍待,让我当家的与你说。”
说罢,他转头对那几个汉子道:“别跑了,先把人放出来,别憋死了。”
汪旺目光看去,只见那几个汉子将死羊放在地上,竟然当场就开始剖。
包衣叛军们咽了咽口水,心道这几人莫非要在这林子里烤羊……
过了一会,那些人一掀羊腹,汪旺眼皮就是一抖。
目光看去,赫然见到一个人裹着一块血淋淋的布从羊肚子里钻出来。
“娘的,真是闷死我了。”
那人将身上的破布丢在地上,大喊一声,俯身便捧着地上的落叶抹脸。
等他站起身,原来却是个少年,模样俊俏,两鬓的头发却很短,看起来有些古怪。
接着,另一具羊尸中又钻出一个少年,长发束冠,相貌竟还能比先前那个更俊俏,气质也更沉稳些,从别人手上接了布擦过脸,目光便向汪旺看来。
“你不是清军?”他问道。
汪旺一愣,他当然不像是清军,他早已割了辫子,如今一头短发,与清军完全不同。
他原本是包衣奴才,这些日子当了叛军首领,也渐渐有了些气势。但眼前的少年问话时那种泰然之气,竟是压得他下意识便自觉低了好几等。
“老子乃大楚怀远侯麾下平辽将军!”汪旺喝道。
“不错,平辽将军在此,你等还不纳头投顺?!”一众叛军大呼道。
“哈。”那短鬓少年笑了起来,肩膀不停抖动,也不知在笑什么。
“怀远侯麾下……平辽将军?哈哈哈……”